曹诚英教授在沈农的17年温暖岁月
沈阳农业大学
2020/11/8
近日，复旦大学赵东元院士率领团队来到沈阳农业大学，寻访1952年北迁沈农复旦师生的足迹，一位杰出女性的故事又跨越时空走进我们的视野……
曹诚英教授在沈农家中
曹诚英，1902年生于安徽绩溪。1952年随复旦大学农学院北迁沈农，在沈农工作生活了17年，是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
跟随王琦教授在10月21日《沈阳日报》上发表的文字，那一件棉袄，又连缀起史今......
2020年10月21日《沈阳日报》A07版
1962年，曹诚英教授生日照
左起：陈其本、张克威、曹诚英、谢群、王缺、徐仁杰
曹诚英教授的一件棉袄
十月里，复旦大学派出由赵东元院士带领的几位老师到沈阳寻找1952年复旦农学院北迁师生的足迹，曹诚英教授的一件棉袄因为藏着那段史实的温热，再次进入我们的视野。
1952年，复旦大学农学院全体师生北迁沈阳。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曹诚英，是著名的棉花专家，也是复旦农学院院长钟俊麟向当时的沈阳农学院院长张克威提出需要特别照顾的老先生之一。钟院长说:曹先生身体不好，在复旦，有些课是学生到她的家里上的，到了沈阳，还能让她这样上课吗？张克威说:复旦能做到的，沈农会做得更好。
沈农做到了。
曹先生不仅住进了沈农教师宿舍中的甲种楼，还有十几位青年教师和学生接受了常去家里探望和照看曹先生的任务。课余周末逢年过节，曹先生的家里总是人来人往，亲情依依。那是曹先生多舛际运中最安定和快乐的日子。
受到沈农关爱的曹诚英教授全身心回报。在教学科研上她的马铃薯高产研究成果卓著，在学术论争中她奋然拼争。她是沈农教师中唯一一位主动提前两年退休的三级教授。她是沈农教师中众多关爱学生的教师之一，她以母爱之心爱着她的学生们。
曹先生那张60岁生日照上，围绕着张克威院长和曹先生的4位年轻人：陈其本、王缺、谢群、徐仁杰，都来自上海又都先后留校或调回学校任教。曹诚英教授1957年搬进苏式二层甲种楼的楼上，和住在楼下的陈其本一家成了近邻。陈其本的丈夫去香港后，两代单身女性相濡以沫的那段时光，滚沸在曹先生亲手煲好的徽菜状元锅里，包裹在绩溪特有芳香诱人的拓果饼里；陈其本也比别的同学更多地倾听曹先生对沧桑岁月的追味以及她赏读古诗词的浅吟低唱；而陈其本从小受过专业训练的歌声，再加上她儿子那响亮的啼哭，常常充溢在小楼上下，不知是否冲淡了曹先生黄昏的寂寥和雨夜的惆怅。陈其本回上海探亲，为释放对沈农母亲的牵挂，特别定做了一件棉袄。棉袄是曹先生平素最喜欢的墨绿色。也许这沉静的墨竹青更能映衬出先生肤色似雪。
1958年，曹诚英教授与学生在沈农综合楼前合影
曹先生一直没舍得穿这件衣裳。她把这件衣服送给了照片上另外一个学生，徐仁杰。
徐仁杰离开上海的时候只有20岁。曹先生对她的疼爱更多一些。徐仁杰要结婚前，曹先生拿出了那件棉袄说：“你要出嫁了。你的母亲不在身边，就让我来代你的母亲为你送上这件棉袄当嫁衣吧。”曹先生还拿出一条同样颜色的发带要徐仁杰扎在头发上，说这样呼应一下会更漂亮。
徐仁杰从来没见过曹先生给自己添置衣服。生日那天，先生穿的是那件格子布中式罩衣。胸前缝了一个方便放笔的口袋，墨水还在衣服上染了两块印迹。徐仁杰穿着曹先生的棉袄成为新娘。沈农下迁的时候，徐仁杰夫妇住的泥土房在大雨中进水。当他们从被雨水浸泡的家当里翻出曹先生送的棉袄，又因为包裹得好而毫发无损时，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们难以分辨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1969年曹诚英教授离开沈农回安徽绩溪老家以后，徐仁杰教授手上的棉袄成了沈农记忆中曹先生遗物的唯一。说起这件棉衣，徐老师沉静的语调里，我听出了她对那件衣服的缱绻深情，还有那一代人对青春、对那个年代师生亲情的无限眷恋。
2013年3月，沈农1954届植保和农学专业
部分毕业生合影
前排左起：徐仁杰、顾嗣芳、袁美丽、陈其本、吴玫君、费雪南、董延瑜。
后排左起：陈雪芬、陈宗懋（院士）、华致甫、樊期曾、于尔壬、董存瑞、朱永年、徐正泰（上海农学院院长）。
2013年早春，安居在杭州的徐仁杰教授带着这件珍贵的棉袄参加了曹先生学生的聚会。半个多世纪前定制棉袄的陈其本和穿着这件棉祆做新娘的徐仁杰，相隔50多年，共同捧起这件连接着她们和曹诚英教授间师生真情的墨绿色棉袄。那些雕刻在她们心头的鲜活记忆，那些伴着她们一生的感激思念，一时间在那棉柔的手感中温热起来。那蕴含着诸多情怀和感喟的温暖，犹如往事长丝中的一缕纤细，连缀起沈农师生之情的诸多。
徐仁杰校友（右）帮陈其本校友扣上棉袄的中式纽袢
陈其本校友身着当年她为曹诚英教授订做的棉袄
当年张克威院长的承诺由沈农后来人自觉践行。沈农农学系1983届毕业生刘艳曾三进旺川，第一次写出《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曹诚英》刊发于《文汇报》笔会；第二次策划并出版同名专著；第三次为曹诚英故居揭牌。她说：“这是我第三次到绩溪旺川来。三次来都是一个身份：曹诚英教授教过书的沈阳农学院的毕业生；三次来都为了表达一个心愿：对一个才华出众却充满无奈的女学者的敬重；三次来都是为完成一件事：还她在科技界应有的地位，还她一个人生的公证。”
那一年，沈农在接到绩溪县旺川村举办曹诚英教授110周年诞辰邀请后，派出安徽籍副校长吕杰等与会，这是沈农建校60年里首次派员参加在校外举办的教授诞辰活动。
还有曹先生的学生陈其本，千万里地回国，为亦师亦母的曹诚英教授扫墓。同学们让陈其本穿上这件颇具传奇色彩的棉袄，站在一幅荷花图前，镜头定格，她俨然融入国画的墨荷。
“其本，你有几分当年曹先生的风骨!”她的同学们这样说。
翻开《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曹诚英》，细细品读，我们又发现了曹诚英教授在沈农工作生活的日子里，一些动人的细节......
曹诚英教授在沈农的日子
曹诚英，字珮声，1902年3月生于安徽省绩溪县旺川村。1925年进入南京东南公学农艺系读书，其间因北伐战争而停学了一段时间，1931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34年赴美国康奈尔大学农学院主修遗传育种，获硕士学位。1937年回国后，在安徽大学农学院任教授，是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1943年春，在重庆北碚进入因抗日战争而西迁的复旦大学新成立的农学院任教授。1952年加入九三学社。
少女曹诚英
1952年9月，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复旦大学农学院除茶叶专修科外全部迁到沈阳。50岁的曹诚英教授完全可以不来寒冷的东北，但留在上海就意味着离开农业教学与科研，离开遗传学，离开那些爱她和她爱的学生们，而这些，就是曹诚英教授的全部。
青年曹诚英
至1969年离开沈阳回到故乡，曹诚英教授在天柱山下整整度过了17个寒暑。这也是她传奇人生中最温暖静好的17年。
曹诚英教授初到沈农讲授“遗传育种学”，后适应教学大纲调整主动提出改教“作物栽培学”，教学内容结合马铃薯种性退化研究而展开。她主持了当时农学系的十项科研项目之一——“马铃薯正方丛播”试验研究。她说：“每当播种或收获时期，哪怕是在病中，也要拿个板凳坐在田里亲自照顾。”1954年，这项试验使马铃薯亩产达到了2163公斤，而当时马铃薯平均亩产仅为605公斤。
中年曹诚英
曹诚英教授热爱新中国，热爱沈农这个集体。她说：“就国家建设来说，为了要把一个科学落后的农业国在短期内改变成一个科学发达的工业国，首先就要培养大量的科学建设人才。”
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的时候，曹诚英教授撰文讲述自已对新旧社会的切身感受：记得1943年11月18日，突然刮起大风，气温骤降。我赶紧找出破旧的冬衣来缝补。而隔壁蒋教授比我更困难，冬衣薄不禁风只得用纸补窗来御寒，令人不胜慨叹……穷和病像两只豺狼一样，向我张开贪婪的血口。病愈来愈沉重了。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临。就在这生死关头，上海解放了，党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拯救了出来。
晚年曹诚英
“我从没像今天这么专心致志地从事过理想的事业……为了把课教好，我想尽办法，收集最新的资料，联系生产中存在的问题，充实教学内容。有病的时候，我也不轻易缺课，宁愿坐着讲授，不能写黑板就让助教帮着写。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尽到教师的天职；只有这样，才能报答党对我的恩情。”
学生樊期曾在曹诚英教授居住过的楼房前
1956年，曹诚英教授被推举为沈阳市政协委员。她写道：“我激动得不知怎么好……我这样一个旧社会被人鄙弃的穷教书匠，今天也居然参与起国家大事来了。”她抱病坚持出席了大会。
曹诚英教授孑然一身，沈农师生承担了对曹诚英教授生活的陪伴与起居的照顾。每逢元旦或一些大的节日，农学系的联欢会上总能看到由两位青年教师搀扶的曹诚英教授，学生们便知道这是系里德高望重的教授。
1956年春节曹诚英教授和亲人、学生们合影
1962年，曹诚英教授60岁生日时，为了让她感受到儿女般的亲情，几位长期照顾她的青年教师组织了庆祝活动。他们精心制作了一块寿匾挂在曹诚英教授房里的墙上，点着蜡烛，每个人手捧礼物，从楼下到楼上，按顺序送上。张克威院长亲自祝酒，并特意请人照相留念。在这浓浓的深情与爱意里，曹诚英度过了她一生中最隆重的一个生日。
1959年国庆节前夕，曹诚英教授在《沈阳农学院院刊》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革命家庭乐不胜》的文章。她在文章里回顾了自已的一生，作《减字木兰花》以抒情怀：老来可喜，往日穷愁人梦里。历尽凄凉，回首当年泪夺眶。翻天覆地，党爱人民无巨细。忘却孤零，革命家庭乐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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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曹诚英》
编辑：程世昊 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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